盛夏的一天,父母恰巧同时休班,我也无甚要事可做,便想和父母出去游玩。因没有提前安排,错过了早起赶车去外地的时间。

“今天去旅游,好吧?”我开玩笑似的对正在准备早餐的父母说。

他们见我第一次主动提议,自然是吃了一惊。“龙廷有个螺旋井,很近,去看看怎么样?”爸爸兴致勃勃地说,“这个时间了,远的地方也去不了。”

真的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它的新鲜感让我暂时忘却了小城的狭小和风景资源的缺乏。

汽车开出城十余里,高楼大厦渐渐淡出视野,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蓊郁。打开车窗,清风伴着盛夏百草的香气裹挟进车内,还掺着淡淡炊烟的味道。

小时候回姥爷家,一家人点起柴火炉做饭,在袅袅炊烟里,姥爷笑着捡起一根木炭,教年幼的我写字。掀开柴火炉上的大锅,水汽氤氲间,每一口菜都带着乡间特有的香气。晚上踏着月光出门,沿途还会碰见刚从地底爬出的小知了。门前就是一条大河,是白鹭常栖之处。记忆里的味道扑面而来,刹那间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
穿过乡间小路,远远看见掌平洼村落。几位白发老奶奶摇着蒲扇在村前乘凉,用一口方言话着家常,脸上是满足而祥和的微笑,我不禁被她们单纯的快乐所感染。

“老人家,您知道螺旋井怎么走吗?那地方怎么样?”

老奶奶见有人上前,看着我们笑咪咪的说:“螺旋井吗?就在前面!那地方可好了!那么好那么好……”。

“可好了可好了……”旁边其他的老奶奶也附和道,满是皱纹的脸上,笑容明媚得像这盛夏的阳光,明晃晃的,一直热到人心底。

走进掌平洼,首先映入我眼帘的,是来来往往的村民。阳光下,比摇篮车高一点的小女孩推着熟睡的弟弟妹妹懒洋洋地踱着;村里的碾盘前,披着头巾的妇女嘴里哼着小调在压碾;门前小桥下,赤脚的孩子手里握着个饮料瓶,试图兜住来来往往的小鱼。再走近点,见有三三两两的妇女,面前摆放着些果子,手里飞快地打着毛衣。见我们来,热情地拉过我的手,在我手中塞了一把杏梅。“自家种的,尝尝,可好吃了!”我们本没有要买的意思,自然不敢接受人家的好意。那妇人却宽厚一笑,“哎呀,买不买不打紧的,先尝了再说。”

绝不像我见过的其他小贩,她眼睛里是满满的善意,让你觉得,她对自家果子的自豪和对外乡人的热情是发自真心的。手里的杏梅像少女的脸庞般透亮紧致,还泛着羞涩的红晕。

继续往山上走,一家农庄门口写着:“随便采摘,随便付钱。”我们走近看守的老奶奶,掏出钱打算买门票,老奶奶却摆摆手,呵呵一笑,“小姑娘,现在果子熟的还不多呢,进去看看吧,不要钱。”

走出农庄,终于看到了螺旋井。它是掌平洼人艰苦奋斗、昂扬不屈的见证。我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群人,在天灾人祸的重压下,没有让时间吞噬了耐心,没有被苦难磨平棱角,众志成城,负重前行。在看到它的那一刻,我明白了许多。

扶着盘龙的身躯一圈圈往下,井下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,一时竟忘了外面世界的炎热。台阶皆由青石堆砌而成,虽然隔着鞋面,仍能感受到足心渗进的丝丝冷气。井底浮着浅浅的涟漪,在这没有人喧哗的地方,只有那空灵的“叮咚、叮咚”久久回荡。无意间向井下呵一口气,在这酷热难耐的时节里,它竟变作了白雾。

参观党史馆期间,即使只有我们一家三口,工作人员也不忘换上正装,足见她对这份工作的重视和热爱。浏览中看到抗战中牺牲的烈士们,其音容笑貌无不记叙着一段又一段包含血和泪的故事;老人们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烈士陵墓,苍老而浑浊的眼睛里,是对党和国家不灭的忠诚。勇敢的人们啊,磨难并没有泯灭他们纯善的品性,而是在灵魂深处注入了坚强而赤诚的色彩 。

那一刻,我心底升腾起的崇敬让我忽然意识到,这山,这水,这人,我是永远不会忘怀了。

不知不觉中,我的眼角一次次湿润。